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文学家、历史学家、诗人元好问七言律诗《眼中》赏析

诗词雅言
 《眼中》是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文学家、诗人元好问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。该诗通过对“眼中”所见所闻的描写,抒写了诗人在饱尝丧乱之苦以后,对世事已经心灰意冷,只愿寻一幽静处所去过那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的意愿。全诗感情激烈,充满悲愤和惆怅,将忧国忧民而又无力回天的情绪表现的细致入微。
《眼中》
眼中时事益纷然,拥被寒窗夜不眠。
骨肉他乡各异县,衣冠今日是何年?
枯槐聚蚁无多地,秋水鸣蛙自一天。
何处青山隔尘土,一庵吾欲送华颠。
注释:
时事:时局,政事。纷然:混乱的样子。蒙古灭金后,政局极其混乱,因此诗中有此“时事纷然”的感慨。
拥被:捂着被子,围着被子。
“骨肉”句:用古乐府《饮马长城窟行》“他乡各异县,展转不相见”句意。
衣冠(gun):就是衣冠之士。衣冠,古代士大夫的穿戴,因此,借用来指读书人,也指世族或官绅。今日是何年:等于说“这是个什么样的年头”。
“枯槐”句:唐李公佐作《南柯记》,叙述淳于棼梦见去到大槐安国,娶了公主,当了南柯太守,享尽荣华富贵。醒来后才发现所谓大槐安国只不过是庭前老槐树下的一个蚂蚁窝。后来便用“南柯”或“南柯梦”来表示富贵无常或人生如梦之意。诗中暗用这一典故,是借以表达作者在国破身囚之际的那种“人生如梦”的深痛感慨。
“秋水”句:既是写实际的景色,又是暗用《庄子·秋水》中井蛙的典故。元好问在诗中用这一典故,似是表示宇宙广阔,天意茫茫,自己无须心胸狭隘,为一国之兴亡而躅躅于怀。这与“枯槐”句一样,都是在亡国惨痛中的激愤之语,同时,也表现了诗人此时想隐居青山,自成一清静天地的心情。自一天,自是一个天空,也就是自成天地的意思。一天,整片青天。
尘土:比喻污浊的人世。
庵:小草屋,茅寮。华颠:花白的头顶,这里是借指晚年。颠,头顶,脑袋。
白话译文:
满眼的时局政事越来越混乱,寒窗下身裹棉被,彻夜无眠。
思念那骨肉兄弟,各在他乡,难以相见,痛悼我衣冠之士,苟活今日,是何岁年?
枯槐上聚集了蚁群无数,终不过南柯一梦,没有多少地盘,秋水中鸣噪着井蛙声声,却也能平添乐趣,自成一天。
哪里能寻觅僻静的青山,远远地隔开人世的尘土,我想要搭个小小的茅寮,打发这头发花白的晚年。
创作背景:
金宣宗天兴三年(1234)金亡后,诗人被蒙古军押至山东聊城,住在城内至觉寺。是年深秋,诗人看着国破亲离,天下纷扰,自己又被拘管聊城,苦度着压抑凄凉的亡国囚徒生活,一时间,不由得心寒意冷,只想归隐青山,送却残年,于是作下该诗篇。 
赏析:
该诗从对往事的如烟如梦的回溯写起,一开始就显示出无限怅惘之感。首联“眼中时事益纷然,拥被寒窗夜不眠”两句晓畅明白,流利自然。“纷然”,说明眼中所见时事之多而且杂,再加“益”宇,则更进一步,有愈来愈“纷然”之意。正因为有如此“纷然”的“时事”萦怀胸中,所以诗人直到深夜还不能入睡,拥被坐在寒窗之下,苦苦思索。这两句互为因果:因眼中所见“时事”“纷然”,因而心乱如麻,夜不成眠;又因夜不成眠,思前想后,各种思虑就更加纷至沓来。该联,不仅活画出一位饱经忧患的老人深夜苦思的形象,而且有提纲挈领、笼罩全篇的作用。
颔联紧承首联,点明诗人“不眠夜”之所思。首先,“骨肉他乡各异县”。自从金宣宗贞祐二年(1214)三月,蒙古军攻破诗人的家乡山西忻州、长兄元好古被害以后,诗人就转徙流离到河南福昌、登封、南阳一带,以后汴京陷落,他又被蒙古军拘管于山东聊城。在不停的漂泊中,骨肉离散,如今深夜不眠,孤苦伶仃,更加想念自己的亲人。因战争造成的种种不幸,作者对蒙古军发动的侵略战争的痛恶,也自在言外。
其次,“衣冠今日是何年”,沉痛地诉说了自己当前的屈辱处境。诗人本为北魏鲜卑族拓跋氏的后裔,年青时入陵川学者郝天挺的门下,致力于古典经籍的学习。以后,又在金朝任过县令、尚书都省掾、左司都事等职,当然是衣冠之士。但是,汴京陷落后,作者被拘管,此后就一直过着亡国遗臣的辛酸生活。想到这些,他不禁发出浩叹:衣冠之士生活在今天,这究竟是怎样的年头。该句,是对蒙古新政权的悲愤的抗议。
颈联也承接首联,继续点明诗人“不眠夜”之所思。首先,“枯槐聚蚁无多地”,是自叹浮生若梦和生活天地的狭窄。诗人使用《南柯记》故事,一则比喻世事变迁如梦,再则也诉说自己所处的实境。诗人在聊城被拘管两年后,由于离聊城不远的冠氏县县令赵天锡的帮助,才建了房子,从此开始过着遗民生活,以后虽几经迁徙,但生活仍然贫困窘迫。
其次,“秋水鸣蛙共一天”,是自伤孤独之意。诗中活用两书典故,一方面,是写当时实景,在秋夜水塘中,蛙鸣阁阁,不眠者备感凄清;另一方面,亦是自嘲式的自比,在战乱之后,亲朋云散,知音零落,相与交接者甚少,诗人也变成坎井之蛙了,语虽达观,而仔细咀嚼,却沉痛无比。
尾联点明诗人想到避世隐居之意。“何处青山隔尘土,一庵吾欲送华颠。”该联似乎是不经意地道出,显得轻松自如。然而,隐含其中的哀痛,直欲催人泪下。诗人对这个充满“尘土”的污浊的社会,已经深恶痛绝。他要与之决裂。然而,他能够做到的,也只有遁世避让,在无可奈何的凄苦中,了此残生。该联,不仅对颔联和颈联作了很好的概括,也把首联的形象表现得更为丰满,并且在含蓄曲折的笔致中,留下了悠远的意味,启人深思无尽。
全诗浑融深蕴,哀怨苍凉,但却以枯淡之语出之,语语沉挚质朴,无叫嚣直率之病,却把沉痛入骨的亡国之恨表现得入木三分。
元好问(1190—1257),字裕之,号遗山,太原秀容(今山西忻州市)人,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文学家、历史学家、诗人,金元之交时期北方文学的代表人物,对金元前后诗词文化有承上启下之用。他自幼聪慧,七岁能诗,十四岁时从郝天挺学,淹贯经传百家,六年学成,下太行,渡黄河,赋《箕山》《琴台》诗,名震京师。金宣宗兴定五年(1221)进士,官至尚书省左司员外郎。善作诗、文、词、曲,其中以诗作成就最高,以“丧乱诗”闻名。金亡后不仕,以故国文献自任。编辑金源史录至百万言,元人修《金史》,多有所本。著有《遗山集》四十卷、《中州集》《中州乐府》,词有《遗山乐府》五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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